你發(fā)誓成為最稱職的父母，卻忽略了為人兒女的天職

少年商學院微信（id:youthMBA）分享全球讓人腦洞大開的教育資訊與資源。這是第903次分享，分享美國攝影師Phillip Toledano陪伴父親晚年生活時所拍的一組作品。

9月4日，母親突然過世，將照顧父親的重擔一下子留給了我。父親患有健忘癥，經(jīng)常不記得幾分鐘前發(fā)生的事。

我?guī)е赣H參加了母親的葬禮。但是回家后，每隔15分鐘，父親就問我母親去了哪里。我不得不一遍遍地解釋，她死了。父親震驚極了，問我為什么沒人告訴他？為什么不讓他參加葬禮？為什么他從沒去醫(yī)院探望她？……他全忘了。

于是，我改口說，母親去巴黎照顧生病的舅舅了，暫時不回來。

年輕時，父親非常英俊，在好萊塢當電影演員。他不喜歡自己現(xiàn)在蒼老的樣子。

我讓他看著鏡子，想拍一張肖像。他看到鏡中的自己，頓時變得非常不安。

你看，即使到了98歲，他還是有虛榮心。

屋子里到處都是他留下的小紙條，上面寫著”人都到哪里去了？”、”發(fā)生什么事了？”……這顯示了他內(nèi)心深處的恐慌，他從不對我說這些。

他喜歡握著我的妻子卡拉的手。

每當卡拉畫眉毛或者穿新裙子，他都會注意到，他對細節(jié)很敏感。另一方面，他還贊美卡拉”身材好”，喜歡看卡拉穿短裙，我覺得很有意思。

這是拉爾夫叔叔的照片。他是父親的弟弟，去年死了，父親還不知道。

父親經(jīng)常對我說，他想死。他說是時候走了，他已經(jīng)活得太長了。

很奇怪，我竟然有些贊同他的想法。他現(xiàn)在如此健忘，這樣的生活根本不能叫做生活，而是一種折磨。但是，這個世界上，我的直系親屬只剩下他一個人了。

每天，父親待在廁所的時間很長很長。因為他健忘，所以他可以在那里待上幾個小時。

他常常在廁所里剛系上褲子，就說”等一等，我要去上廁所”。這讓人又惱火又傷心。我對他說，你已經(jīng)在廁所里一個小時了，他就會用一付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我。

我喜歡他看報紙的那些時刻。

有那么幾分鐘，他很清醒，一切看上去又回到以前。那時，我們就不再稱母親去了巴黎，而是說她去買吃的了，一會就回來。那是一天中的甜蜜時刻。

吃飯總是一個大問題。我現(xiàn)在明白，為什么母親去世之前，總是燒一模一樣的菜，因為父親只吃那個。

一般情況下，他只吃雞蛋，炒雞蛋、雞蛋色拉、雞蛋湯等等。奇怪的是，他的膽固醇一點也不高。

父親退休后，依然保持對藝術的熱愛。他用大量的時間聽歌劇、畫畫、雕塑。

雖然現(xiàn)在他不再畫畫了，但是依然向往藝術。他對日落很著迷，說這些色彩可以畫出很多畫。雖然身體不行了，他的心還是年輕的。

父親很在意別人給予他的關心。

每次我去看他，他都把這當做一件大事，總是說他有多愛我。在他眼里，我是一個天才，而卡拉也是我們家當然的一份子。我真高興，這段時間我們在一起。

我總是被父親愛母親的程度震驚。他一直在談她，對她充滿感激，無比珍惜這段感情。

母親很愛我，就像膠水一樣，把我們這個家緊緊粘在一起。從小她就事事管著我，我有點嫌她啰嗦。有一次，她甚至打電話讓我不要出門，因為外面風大危險。

現(xiàn)在她不在了，我才意識到，我一生都在抵制她對我施加影響。如今它不在了，我卻想念了。她應該很高興聽到我這樣說。

最讓父親開心的，就是我取得成功。

每當他心情不佳的時候，我就立刻講一個我職業(yè)上的最新突破。我告訴他，我正在為某本著名雜志或者某個大型項目，拍攝重要的作品。有時候，這是真話，有時候，這是假話。但是這不重要，重要的是我要盡可能讓他開心。

他一聽到我的這些話，臉上就會露出幸福的表情。他總說：”我必須讓所有朋友都知道，我有一個著名的兒子。”

有一天，我把父親以前的電影借回家。那是一部30年代拍攝的《陳查理探案記》，我和他一起看。

他告訴我，那時太年輕，電影里的小胡子都是膠水粘上去的?？粗赣H年輕時的形象，我感覺很奇妙。那時他完全不知道，未來會有母親和我，我們會生活在一起，生活充滿了各種可能。

父親又問母親去哪里了，我還是說在巴黎。

他又問她現(xiàn)在干什么（除了照顧生病的舅舅），我就說她正在管理一個雜技團，然后做出把頭放在獅子嘴里、蕩秋千、跳火圈的動作。這讓我們兩個都笑起來了。

有一次，我們說著說著，他就停下來了，什么話也不說，發(fā)出嘆息，然后閉上眼睛。

就是從那時起，我明白他其實都知道，關于母親，關于所有的事情。

昨天，父親去世了。

我整晚都和他在一起，握著他的手，聽著他的呼吸聲，想知道哪一口氣是他最后的呼吸。他死在家中自己的床上，我和卡拉在他的身旁。

過去三年來，我一直害怕，他會在我不在家的時候去世。我不想讓他孤單經(jīng)歷這一切，不想讓他周圍有陌生人。我知道，這樣說可能不合適，但是我非常滿意這件事發(fā)生的方式。

很幸運，過去三年我與他在一起，我們無話不談，知道彼此深愛對方，知道他深深為我驕傲，而我也發(fā)現(xiàn)他竟是如此有趣。這是我的一份非常非常寶貴的禮物。

上周是他99歲生日，我問他知道自己幾歲嗎？他笑著說：”22歲？”

現(xiàn)在，他去巴黎了，與母親團聚了。（翻譯/阮一峰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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